親愛的Melody:
不知怎麼地,突然想起來寫封信給妳,希望妳一切都好。想必一定是很順利地,經營著你的生活吧。

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突然會寫信給妳了。因為今天早上有人不小心敲擊到了我的回憶,加上前兩天長彥來找我,於是一股腦的回憶倏地盈滿在我的心頭,怎麼樣也揮不去的時候,只能用鍵盤緩緩地敲敲打打,敲出這篇獨白似的文章。

至於獨白,那或許是我最孤獨也最美妙的姿態。
沈從文曾這麼寫:
一個女子在詩人的詩中,永遠不會老去,但詩人,他自己卻老去了。

我相信真有那麼一個女子,在我的詩中,在我的文章裡,在我的腦海裡,一如往常的美麗。

那天,長彥來找我的時候,我躺在床上,他隨地鋪了一床棉被,就跟我看著天花板聊起天來。那天聊到三點多,直到眼皮不爭氣的閉上才睡著。我們聊起夢想,如同當年在學校的行政大樓前,一群沒上過大學的單純高中生,躺在地上看著星星許願說心事。我說,我這個天才的頭腦只有國立大學能夠滿足我,我怎麼樣都要念台大政大(那麼心願也算讓我完成一半了,哈。)我要隨著小學的作文常勝軍「我的志願」當一個律師,我要伸張正義維護世界和平,而大秉則是矢志要當一個建築師,當然現在是在紐約唸書,還在努力著;長彥是只要賺很多的錢的行業,雖不是什麼特別的志願啊。不過那樣的許願說起來也是了不起。

嗯,想起那段躺著看星星許下志願的那時候。很抱歉在妳面前變得脆弱了。

大學的時光我迷失了自己。我永遠看不起那些小人物般的存在,更無法接受些許的不完美,我迷信叔本華與尼采。尤其是尼采。

我永遠記得,尼采說過:「我循著我的路線而向我的目標勇往邁進。我不斷超越那些因循者與遲緩者,而使我的前進變成他們的落後。」

「點亮一個永恆的白晝來驅散陰暗的慾望──理性的白晝。人類必須不計一切代價讓自己變聰慧、清楚、明白:對本能、對無意識的些微讓步都會導致沉淪。」

篤信超人哲學的我終究是失去了凡事求務實的妳。

那是一種極端的過往。以前我只記得,在團體裡面我只能是一個領導者,在大家聊天的時候,只能由我主導,我可以享受在每一場球賽裡,用我的切入一次又一次地刺穿撕裂對手的防線,用我的三分球讓他們恨得牙癢癢的落敗。

可是,我卻不記得,也拒絕記得。當我在理想的堅持裡失去了身為人的某一部份,很重要的那一部份,就是溫柔與寬厚。我當然也無法接受,那最後一擊失手的滋味。

於是當下,我只想崩了我的腦袋。崩了那個不平凡的腦袋。

或許有時候人就是需要一個打擊,觸發改變。可能我比較特別,需要很多的打擊,才能夠觸發了我自己這樣的改變。當然妳也是其中之一。幸運地經過雷擊,我變得貼近人群,貼近生活的本質。雖然領著微薄的薪水度日,此時我卻反而更懂得享受閱讀帶給我的樂趣,我樂在運動,我重拾十年前那份冒險的心,隨時出發。我關心很多議題,我希望做些什麼,我希望這世界不僅僅是讓我更好,而是有了我更好。

我看了Vitus這部片(中譯:想飛的鋼琴少年)也很感動。妳應該去看(還是看過了?)。我雖沒有那樣的天賦,卻也了解那一如過往的期盼與落空,偽裝的滿足,當然,還有人性的貪婪、不知足。

現在我晚上讀書,什麼都不懂反而讓我感到安心。重新拾起書本唸書,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勇氣,更是回歸自我的信念。

今天,我還在異鄉。而依凡˙克里瑪說:「一個作家,流亡異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時此刻我才能夠了解這句話的含意。我試著舉目而望那些漸漸遠去的回憶,他們都在我的身邊支持我保護我,保護我那曾經受傷過的腦袋,與曾經死亡過的生命。

當然,也別忘了赫德(J.G.. Von Herder)的名句:「鄉愁是最高貴的痛苦。」

而如今我正體驗著高貴的痛苦。不過,我很好。有人照顧。

謝謝你聽我說這麼多。祝你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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