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華氏30度,凌晨六點,我在寒風中跑步。當然,這裡是芝加哥,密西根湖畔。
做了簡單的熱身,沿著Lake Shore一直跑,跑過Navy Pier,到North Michigan Ave、Millennium Park,慢慢地跑回飯店,總共七英里的路線,跑起來相當愉快。
但是不太輕鬆就是了。尤其在三天的展會期間,八點就要到展場,一直要到五點才能夠收拾東西走人,回到飯店六點多,吃個飯、逛一下、洗個澡,就都要十點多了,與同行的夥伴討論一下今天的客戶、寫寫資料看看Email幾乎都超過十二點了,也就是說睡眠時間嚴重不足啊。
而且在這麼冷的天氣裡起個大早跑步,有一種莫名的快感。這樣說起來好像有點變態,不過確實看來我果然不適合太舒適平穩的生活,總是需要花點心思折磨自己、讓自己辛苦和勞累心裡的感覺才會舒坦一點,當然話說回來在這麼冷的天氣裡面從被窩起來跑步七英里除了要相當大的勇氣也要有超乎常人的決心,或許講的太了不起了,其實只是習慣。
我習慣在自身的移動中去認識一個城市。
當然,如果可以在這裡騎我熟悉的腳踏車是最好的,不過目前看起來似乎還沒有機會,所以這幾天跑步的時候,只好對著那些騎著腳踏車做晨間練習的自行車騎士投以極為羨慕的眼光;而跑步的好處是,只要在行李箱裡面多放一雙慢跑鞋,不管穿著牛仔褲或是運動褲都可以跑,當然我個人的美學觀念,認識我的人是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話,一定要穿整套的運動服、做完整的熱身操、帶著Ipod才願意跑。當然上次去香港沒有帶到運動服,穿著牛仔褲沿著皇后碼頭邊邊跑著也是相當特殊的經驗,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希望穿運動服就是。
有人問我,跑步對你而言,是什麼?是一個體能的維持練習,是一個運動習慣,,是一個讓自己放鬆心情的活動,或是什麼?
而我也常常在想這個問題。其實一開始,只是因為閱讀到村上春樹、大江健三郎的書,裡面提到過村上春樹個人對慢跑這件事極為熱衷,而且是長跑;大江健三郎說:「運動練習可以鍛鍊肉體,而修改文章的練習可以鍛鍊精神」所以便開始了長達兩年的經常寫作和經常運動的習慣。為什麼加上經常兩個字,因為在哪之前的我雖然運動,但只是偶一為之。也會寫一些東西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面,但是卻沒有勇氣將這些文章讓其他人看,或許也就是在這樣反覆的寫作和運動的過程中,自己得到了某種東西也不一定,而這些東西是誰、是怎麼樣也帶不走的,而這些東西也沒有判斷標準,比如說我特別喜歡我自己寫的某幾篇文章,我會一看再看,這些或許並不是人氣之作、甚至很多都還鎖在我的電腦的檔案庫裡面,不過確實會讓我反覆地看反覆地想,我想這也是寫文章的真正意義吧。
當然慢跑也是。對我而言,晨跑是一種解藥。這帖藥方可以讓我提早起床去面對這個世界、去面對我的人生,有時候我會輕觸我蹦蹦蹦蹦跳的心臟,然後想:「原來我就是這樣存在著。」「心臟你這傢伙就該這樣跳啊。」「如果我不叫你起床會不會你五點多就給我罷工了啊這小子。」,一點也不誇張,這樣激烈的想法。當然早點面對這個世界,本身的心態上面也變得相當正面和樂觀,這是毋庸置疑的,不過我也只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極為平凡的人,當然我也有我的情緒,慢跑並不能解決事情,死去的人不會因為慢跑而復活、失去的戀情更不可能因為你跑了七英里而來個大復活,慢跑(或是任何你喜歡的活動)有時後只是嗎啡,它只能暫時稍微讓你忘記這樣的痛苦,當藥效過後,面對現實,比如說是打卡、工作、老闆、同事、功課、經濟壓力、或是那個不再回頭的女孩,現實的重擔還是毫不留情的落在你的身上。這一點也毋庸置疑。
我喜歡一種陽光的生活型態,(雖然我偏好悲傷的文章。像某人說的:「悲傷,讓一切更美麗」)但是那並不代表我不會低潮,我也會難過也會低潮,而且比所有人都更難過、更低潮三千倍;而我也並不是那種勸人為善的心靈導師,(雖然我常在文章裡面放了我很多的人生觀,它們都是正面的),但是那並不代表我就要像啦啦隊一樣跳著舞還要永遠保持著微笑,有時候我甚至認同,Life Sucks。
I am human,and human is not divine,so I am not divine。
如果要判斷一個部落格是好是壞,就看他是不是忠實地紀錄下這個作者的人生觀、他的信念、他的人生、他的目的,而不是譁眾取寵的寫一些他自己也做不到的文章,當然這只是我的標準啦XD。如果以這個標準來說的話,這裡相當合格。
必須毫無疑問的承認,我很難過。真的。慢跑可以帶給我與眾不同的快樂,這我很了解,我也確實在密西根湖畔的移動中擁有了獨享的樂趣,但是這次,我真的拋不開朵拉小姐給我的難過,我甚至一度以為,我在這裡跑步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我甚至忘了我剛剛才講的「死去的人不會因為慢跑而復活、失去的戀情更不可能因為你跑了七英里而來個大復活」這句話,我悲傷地跑著,在這個失去祝福的異地,我悲傷地跑著。零度的天氣裡,我還在想眼角那分冰冰涼涼的感覺,是不是前一個冬天遺留下來尚未解凍的殘雪,和湖面上的冰塊來自同一個冰冷的溫度;我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著,可我的人、我的心已經死了。
而我聽見陳綺貞的【告訴我】
看沉默的電話
它什麼都不說
看電視的畫面
它無聲的閃動
看街上的行人
跟我擦肩而過
整個世界太冷漠
我沒有力氣再往前走
看你緊閉的嘴唇
它什麼都不說
看你飄忽的眼神
它無情的閃躲
看你和我的回憶
跟我擦肩而過
你的改變太冷漠
我沒有勇氣大聲地說
告訴我
你不是真的離開我
你也不願這樣的夜裡
把難過留給我
告訴我
你不是真的離開我
你是要懲罰我的愛讓你失去自由
告訴我
跑步就很像人生,或許就是有那麼一段路,你總以為能夠輕鬆愉快的跑過去,和平常一樣。但是我不能。如此複雜的心情,我在芝加哥跑著。
而聽到歌的同時,我只能用走的,怎麼樣也跑不下去。那種感覺就像,在學校被欺負,放學回家路上嗚嗚咽咽低著頭一路哭回家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