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檢視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去尋找荒謬,對我而言是很大的樂趣。
尤其是在我生存的這個年代,這個社會,這個環境。隨手可得的荒謬。
依凡˙克里瑪(Ivan Klima)在【我最美好的早晨】裡面寫到:
真正的荒謬與其說是在於我剛才詳細列舉的那些個人的不幸遭遇,還不如說是在於這類遭遇的持續、積聚和令人恐懼的重複,在於它已擴散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與每一條縫隙,最後使你對生活中的荒謬習以為常,以至於即使你翻開《犬的新聞》的第一頁,看見了關於人的革命的堂皇言論,你也會無動於衷。
最近比較少談工作上的事。因為對我而言,工作像是在遊戲,這並不是說我很熱愛我的工作,或是我的工作給我很高的薪水、很高的社會地位、很優渥的生活品質、彈性且自在的上班期間,這些正常的一般人想像的到的「工作應該給你的東西」我通通都沒有。真的。一個都沒有。如果你問我這份工作給你什麼樣的快樂,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很難說唷。跟正常上班族一樣,我一樣準時上班、坐在辦公室裡辦公、一點也沒有不同地做著幾乎重複的工作;如果要說我跟別人有那個地方不一樣,我說,這個不一樣除了你自己改變你的心態,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幫你。
我已經可以認為:隨手可得的荒謬總是讓我樂。
身為國貿人員,我去過很多國家。遺憾的是沒有辦法好好地認識一個國家。因為沒有時間。管理大師韓第(Charles Handy)曾說:「實情是,我不是個很好的觀光客。我不怎麼喜歡參觀著名景點,或是在傾圮的古蹟裡爬行,只為了說我到過那裡,或是把景象存在我的記憶庫裡。更確實地說,我可以說是所謂的社會學觀光客,我喜歡觀察一個國家怎麼運作,人民怎麼生活、工作,還有,要是可能的話,去認識那些人。」我很羨慕這樣的旅行心態,可惜的是進入職場,每一次出國,都是為了某一種目的,那就是賺錢。當我自己變成一個賺錢的工具的時候,或許身為我的成份就少了許多。我渴望一次深度的旅遊,讓我能夠把一個國家甚或一個地區看的比較仔細。
當然為什麼不趁出國的時候順便旅遊,那就是公司文化的關係了。老闆認為把大把的鈔票投資在你身上,讓你出國,於是你所有的時間都應該歸他,不能自主;況且出國參展通常很忙碌也很花錢,晚上應酬的場合也是多的不得了,捐肝的機會更是不能少了你,於是……我把偶而有的時間拿來看看小說,就算很好的享受了。確實是高級的
所以我盡量地吸收一些知識,在出國展覽的空檔。我看點書,看看廣告,看看人們的穿著,看看大大小小的事物。只有自己去思考去想該怎麼做,才能得到應有的智慧。
回到荒謬的這個話題。
最近,公司的另外一個業務,接到了一通來自對岸黑龍江的電話。黑龍江公司告訴他,要共同開發中俄市場,於是要了報價,互相交換了對方的聯絡方式、公司網址、Email,過了兩天,客人居然在樣品尚未拿到,甚至也沒有要求樣品,沒有試單,更毫無預警地,以電話傳真的方式下了一張大訂單。訂單金額連價錢也沒更改,訂購數量更是離譜的多,交易條件看似沒問題,交易條件:下訂單買方會匯一半訂金,貨到前再付另一半,完全是個好的買家。見獵心喜的業務就開開心心地向老闆報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荒謬吧。
擺明看起來就是一樁詐騙集團的手法,荒謬的是沒人看得出來。
我想接下來他們會開始說,請貴公司來簽約。為了此次的訂單,為了共同開發這個市場,所以要疏通很多長官,誰誰誰,那位書記,那位領導,都需要花錢先疏通,當你在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加上像真的一樣的說詞,舌燦蓮花加上有模有樣的演員們,任何有過份貪念的廠商就這樣受害。這是個典型的詐騙案例啊。
國際貿易,不像去便利商店買東西那樣簡單。你要採購什麼,需要經過很週延的計畫、採購成本的計算、銷售計畫、零售商溝通、樣品討論確認、層層的部門配合,通常一張新的訂單,從展覽接觸客人到詢價、報價、殺價、討論付款條件、包裝明細、海運成本、試單、正式銷售、評估銷售成果,銷售。這需要很長的時間,我有一個新的客人,已經經過長達一年的磋商與協調,幸運的是最近下單了。而且通常第一次的訂單量都不大,要看商品的銷售表現。
關於這種標準的長時間採購,除非你的商品有市場的絕對魅力,有其不可抵擋的部份,這部份的時間可以縮的比較短,否則像這種連實品都沒見過,也沒有任何計畫的採購,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騙人的,至於相信這種交易會成真的人,多數跟接到電話詐騙然後依照指示去匯款的人的腦袋應該差不多。
或是說,都有一樣足夠的貪念。
所以,當我看到一個老闆,為了這件事情去求神問卜求心安(有時還不得不相信有神明,因為神明說「要小心!」),當一個始終沒有自己主見、沒有判斷能力的業務(當然也沒有接過新的訂單)還在為了他自己的第一份新的訂單努力地找資料,處處發現謎團、卻不斷地合理化他的懷疑的時候,我感覺這種荒謬的發生,似乎並沒有那麼讓我感覺詫異。還有點熟悉呢。
卡夫卡說:
我們這麼一路走去,風吹霍霍,鑽入人體行列的漏洞。到了山上,我們大可放開喉嚨,神奇的是沒有人唱歌。
嗯,沒有人唱歌。
- 10月 11 週四 200716:50
Ridiculous,荒謬。
- 10月 08 週一 200701:47
再一夜,卡夫卡。
我曾說過,我很喜歡海邊。在海邊可以讓我感到舒服。
只要有些特別值得去思考或是想念的事情掉進在我的腦海裡,我需要時間和空間的時候來運作這個不怎麼得意的大腦的時候,我就會去海邊。
在海邊,感覺得到空間之大,在海邊,也能體會時間的悠長。
今天我一點事情也沒有,照往例把書看了看,就一個人驅車前往海邊,坐在港口邊,看著點點的漁火,享受如此片刻的寧靜。
去年。有人說我的個性活潑外向,待在鄉下或許讓我很被束縛,應該半年就會想回都市;有人說我的異性緣好,不需要多久就能夠不再寂寞。
那麼,地上都是眼鏡碎片。
很多事情我無法做保證,因為就如同我那可憐的自卑所認定,一件事情我要做得到有質有量,我才敢拿成績單給別人看,而那些重複的保證反倒回頭印證了我的自卑;不經意流露出的特質,靜靜地流淌著的血液,那麼自卑的來源不單單只是個性上的懦弱。
卡夫卡說:這是雙很好的絲襪,但是太好了,仍然不適合我穿。
現在的我,多麼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寧靜和幸福。
想起之前補習時坐在我隔壁的女孩子,因為恰巧坐在我隔壁的緣故,從一上課就從頭笑到尾,更不時露出一副想海扁我的感覺;我很開心能夠跟她一起笑,我更開心的是現在的我還有能力逗她笑,原來那就是本能,我的本能就是讓別人開心。那也是我一項不錯的才能。只是過了沒多久,此時在海邊的我,卻開始思考,為何我能夠讓所有的人因為我而開心,我卻對自己的情緒束手無策呢?
某一部份上,我失去了某一種能力。
那是一種轉化的能力,我無法將少許的成就轉化成我的滿足,因此我從不滿足;我無法用每天的快樂堆砌起來一個屬於自己的園地,因此我無法長出快樂。
既然在貧瘠的土地上無法茂密地讓作物生長,我只有讓自己不斷地將新鮮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往這兒丟,丟丟丟丟丟,撿拾的人從不關心來源。
因為撿拾是他們的工作。嗯嗯…現在也是我的工作。
我想起卡夫卡的一段話:「他吃著從自己桌上掉下來的殘羹剩飯,雖然這樣使他有一陣子比別人都飽,但卻忘了要在桌子上吃飯;可是這樣也不會有飯菜從桌子上面往下掉了。」
所以有時候覺得自己很累很累,總是汲汲營營的去追求所有的東西,既然它無法從桌子上面得到,那麼我只有在桌子底下拼命地吃。
- 10月 01 週一 200715:12
閱讀,我的幸福。
我常常在思考,所謂的幸福。
對我來說,這是個很大的題目。
亞里士多德把Enduaimonia這個字定義成幸福。Enduaimonia這個字,跟我們所謂的Happiness不同,Enduaimonia並不是靜態的活動,不是一種靜止的狀態,嚴格說起來並不是一個形容詞或是名詞,而是動詞。這個幸福的定義不在於你擁有多少財富、多大的權勢、多麼高的社會地位,所謂的幸福是一種活動,一種盡全力作你做的最好的那個活動,那麼就是幸福。
只要你認為那是你最好的,那就夠了,這個最好也沒有一定的標準。
這個禮拜六和禮拜天,我買了幾本書,也看了幾本書。我看了今年話題很熱的【雅子妃】,也看了村上春樹的新書【尋找漩渦貓的方法】,重新閱讀一遍胡適【四十自述】、【小說在寫我:莫言演講集】以及龍應台的【請用文明來說服我】,哪天比較有空或許可以好好地寫一寫、聊一聊。
不過看我放在那邊的【稅法總論】和【不動產管理理論與實務】連動都還沒動,我要想好好地寫一篇文章還真是一種奢望。
關於【雅子妃】這本書,先撇開它八卦以及聳動的成份不說,光是想想前一陣子我還在霞∕關、虎之門、神谷町那邊度過兩天,高聳的城牆以及一棟又一棟大建築、行政機關都在那裡,我曾經坐著巴士看窗外,讚嘆日本的行政區域怎麼能夠這麼美麗,而牆後那一邊的宮廷生活如果就像書裡面寫的令人如此不敢置信,兩相對照,我寧可認為當一個平平凡凡自自由由的人,是開心的,更是幸福的。
我寧可漫步在安藤忠雄的建築藝術裡靜靜地思考我的人生,而不願意由誰來決定我的人生。
單純的閱讀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幸福。特別是在每天每天的工作,還有接觸人、接觸不管無聊還是有趣的事物、接觸那些所謂勾心鬥角的職場文化,我有一種理論,當感覺累了的時候,我們都需要一個地方能夠棲身,能夠逃離。對我而言,晚上重回學校讀書是一種逃離,騎著腳踏車也是一種逃離,回到故鄉、看看朋友、吃吃從小就愛吃的東西更是一種逃離。
我們無時無刻都在尋找一個能夠讓自己棲身在裡面,感到幸福的空間。
在這個逃離的過程裡,有人縱情於聲色場所、沉湎於肉慾、吸毒、賭博、任何一切你能夠想像到的壞習慣,都有人樂在其中,所以我感覺我很幸運,起碼我沒有令人困擾的嗜好;雖然我前幾年的消費習慣以及漫無目標的人生觀讓我吃足了苦頭,可是幸好我還沒有烙上一塊永遠消不去的疤,也還沒放棄自己的自尊心,我願意重新來過,再試一次這樣的我能夠走到什麼地方。
管理大師韓第(Charles Hendy)說:「經驗加上反省,才是不會消失的學問。」
過去我經歷了太多,想的太少,臨淵羨魚,卻忘了退而結網。我也曾經期待成功會突然地掉絡在我的面前,只要彎個腰就能夠撿起來;更多的時間,我在徬徨猶豫,下一步怎麼走才是對的?我以為幸福是去擁有什麼,佔有什麼,比別人多什麼,只有那樣膚淺的優越感會讓我感到幸福。
我喜歡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的這段話:
短短一年間,你見識到這麼多事情,說不定會重新認識自己,也更瞭解自己在世間的地位,你會看到宇宙的宏觀,我們只是其中的一份子;但你也是獨特的個體,有著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未來。你終將明暸:只有你可以成就你自己。
而如今我終於曉得,與其去作一些自己不喜歡或是作不到的事來讓自己高人一等,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尋找我自己喜歡棲身的天堂。在這個天堂裡,或許沒有像神話故事般的美麗宮殿,到處飛滿了天使,更沒有一飲能夠長生不老的泉水,但是…
但是至少還有一個供我棲息的雲朵。
- 9月 13 週四 200701:26
擁擠。

下午一點半,韓國。
我在仁壽宮的乘涼的椅子上,再一次閱讀【城堡】。集合時間是兩點半,我不慌不忙地享受在韓國的最後幾個小時,我選擇的還是讀書,沉溺在卡夫卡的存在主義裡面,看看旁邊走來走去的鴿子們,突然覺得,那這樣的一段時間,也可以說是我在韓國最滿足的時刻。
──彷彿在前面等待她的一定是無窮無盡的幸福,同時,她又唱了幾句小曲,與其說是唱小曲,倒不如說是在嘆息。隨後,因為K仍舊躺在那兒出神,她又猛地跳了起來,像小孩子一樣開始用力把K拖過來:「來吧,下面太擠了。」──
的確,這樣的環境對我而言,是太擠了。
我看著同行的團員們,有些忙著採購紀念品,有些忙著拍照,忙著與其說是互相交流彼此的心得,倒不如說是互相炫耀吹噓,他們的教育帶給他們多麼豐富的人生,他們的參展經驗豐富到出書也沒問題,他們一再一再地比人強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努力向上奮鬥不懈,而不是因為他們出生的時候剛好含著金色或銀色的湯匙。
其實,我並不喜歡這樣的氛圍。我喜歡享受人生,以一種適切且恰當的方式。可能我沒有所謂的家族企業的包袱,也可能對事對物有另一套看法見解,於是我在每一次的展會上,都能站在不一樣的高度看在這個階層裡的人生百態。自外於這個圈子,用體諒與誠懇去對抗所謂商場上的搏鬥廝殺、勾心鬥角、利益至上,我還是寧可活的像自己。
在我心底,這樣的認為。與其說是做生意,對我而言,或許是交個朋友,交個新的知識體驗,然後活的像自己還比較重要。不切實際的膨風、好大喜功,甚至是過度地強調了個人的英雄主義,花花鏡下的人生百態,那麼樣地使我感覺,簡單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試著跟自己對話,再一趟擁擠的旅程,也不會改變那個最純真的你。
因為,我們還有夢想。
──村長立刻說:「我講這個故事可不是給你逗樂的。」「可他就是教我樂,」K說,「因為它使我清楚地看到在某些情況下,荒唐可笑的紕漏可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 8月 27 週一 200716:00
重讀,【審判】
但是其中一個人已經按住了K的喉嚨;另一個把屠刀刺入他的心臟,而且還在裏頭轉了兩轉。K那逐漸模糊的眼光仍能看見那兩個面頰靠著面頰,直接出現在他面前的人。他們正注視他的最後動作。「像隻狗!」他說:似乎是指這件事情中所含的羞恥,竟比自己的生命更為長久。
這是卡夫卡【審判】這部小說最後面的一段話。
我很愛這段話:似乎是指這件事情中所含的羞恥,竟比自己的生命更為長久。
毫無理由地被起訴、被逮捕、無法辯駁、無力抵抗地被定罪,最後被屠刀刺入心臟的K,可能是我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更大的可能,其實就是自己。
而我,這把屠刀早已經刺入我的心臟。不斷流出的血液,黃的黑的白的,連我都分不清,血液裡到底含有什麼樣的成份,隱藏了多少的羞恥;那麼突襲來的鞭打者,對我而言,是不是就是一次不曾有辯論空間的審判?
那麼,讓我們再看【審判】裡面的這一段話:
因為我所認識的那些低級法官無權決定最後釋放,這種權利被最高法院所保留,那是你、我、與所有人無法接近的。我們無法預料前途,也可以說我們別想知道。這種赦免罪人的特權,不是我們的法官所擁有的,但是他們卻有權減輕你的罪名,也就是說;當你是在這種方式下被釋放的話,你目前的罪名就沒有了,但它陰魂不散,當上級的命令一來,它又會回到你身上。由於我和法庭的關係這麼親密,我也可以告訴你,在法院的公事規則裏,肯定和表面上的釋放,在外表上市怎麼區別的。在肯定的釋放中,他們註銷所有和這案件有關的文件,不只是罪名,而且連案子的紀錄都不見了,連釋放的紀錄也都消掉,所有的一切都毀掉了。鰾面釋放的情形就不同,後者的文件全部保留,除此之外,還要附上一份宣誓書和釋放紀錄,以及批准這項要求的理由。所有相關的文件就隨著法院的公事,同樣繼續不斷地往返,一直傳到上級法院,然後再送回下級。因此,它前前後後地擺動,大大小小或長長短短地耽擱,這種文件的遊歷是不確定的。淺見者有時會以為這個案件已經被遺忘,文件也遺失了,釋放已變成定局。沒有一個和法院熟悉的人會這麼想,其實沒有一個文件遺失,法院也絕不會忘記任何事。有一天──很料想不到的──當某個法官拿起文件專心地研究,了解這案子的罪名仍為有效時,就下令立即逮捕。
於是,所謂的法院不曾永久釋放我,他們只是短暫地,將我的犯罪紀錄、文件「前前後後地擺動,大大小小或長長短短地耽擱」,直到我認為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當某個法官拿起文件專心地研究,了解這案子的罪名仍為有效時,就下令立即逮捕。」
曾經,我以為,我能夠無視於這一切荒謬且不可逃脫的判決過程,曾經,我以為,只要擁有了怎麼樣也不退縮的勇氣,就能夠得到幸福。我以為我看到終點,在離開了長長的隧道的那一霎那那一道光,給了我生存的勇氣。我要辯解,為我的罪惡辯解,我善於辯解,我不需要律師的幫助。
我怎麼也想不到,原來用盡體力心思逃離的審判程序,如今還在進行,只是拖延了一陣。它總是忽左忽右地在我身邊出現,例如說,從輕聲敲門的指尖、從鬆脫的鞋帶、知道作弊卻無法舉發的孩子、無意義的爭吵、隔著一座山的床舖,我們永遠看得到不曾放棄的法官的名字。
法官在那裡,我們就應該在哪裡。
當我卸下虛假的面具和堅強的偽裝,讓自己那曾被保護的肉體在一座不被承認的森林裡闖蕩,無疑地我是在告訴自己:我需要這麼做。那麼,做給誰看呢?誰又能夠看得到呢?那麼就在這場沒有辯護律師的審判中,變成了自己對自己的交叉詰問,自己與自己深刻的對質,索價,追討,回復。
那麼,又補償了誰?
我必須承認,我真不該看卡夫卡的【蛻變】:
至於戈勒各爾,因為受傷,身體也許不能自由活動了。現在,他要從房間的這頭爬到那一頭,必須像年老的傷兵一般,得花上很長很長的時間──爬到高的地方,那就更不必提了──但自己的狀態雖這樣的惡化,但他認為自己,卻因此得到了補償。
而妳,得到了我的補償嗎?
如同看門人,我想對妳說:
「如果你很想的話,為什麼不試試不顧我的允許就進去看看。別忘了,我雖有權,但也是最低階的看門人。從一個大聽到另一個大廳的門口都有看守,一個比一個有權,甚至看到第三個就使我吃不消了。」
而這是給另一個妳的。
「除你之外,沒有人能從這裡得到准許,由於這個門只為你設置。現在我要把它關起來了。」
是為重讀【審判】。
- 8月 15 週三 200715:21
除了抱歉,還有什麼?
這個禮拜晚上沒別的事做,除了看白色巨塔還是看白色巨塔。
真的,我很少會對一齣日劇那樣著迷。
小說的話,記得幾年前剛出中文版的時候,就衝去書店買了,因為有三集,那時看完了上集,想繼續往下看的時候,結果得知求之若渴的中、下集還沒出版,等待著的焦急時光,也算很特殊的經驗。
除了欽羨作者山崎豐子筆力萬鈞,刻劃情感、人物入木三分以外,也對她為了寫好這部小說,去醫大旁聽、做筆記、讀醫書、遍尋資料的毅力感到不可思議。大和民族的執著,與對工作興趣的堅持,著實令人敬佩。這麼一本大部頭的小說,情節還能夠如此緊湊,幾無冷場,每個手術每個場景,所刻劃的畫面都很清晰,將醫學界的黑暗、墨守成規、名利、鬥爭與醫師崇高的理想對照下來,我們能夠在裡面找到很多思考的方向;有人喜歡里見,有人認同財前,也有人覺得極端的路不適合,應該走中道,這當然是一個討論的方向,藉由這個一般人都無法碰觸到的醫學領域,重新思考人與人、生與死、現實與理想之間的問題,去省思自己的態度,對人生對生命的態度,閱讀,不該就是如此嗎?
這也是花時間閱讀的意義啊。
我必須承認,在這之前,我有聽過唐澤壽明、江口洋介,但是我連他們是圓的方的都不知道。從來不關心日本演藝圈唱片業的我,對於日本的演藝人員,能夠記住,如數家珍還能把臉兜起來的,大概就只有AV女優吧。(我真誠實Orz)
我只能說,沒空細讀小說的人,真的可以去看看這部戲。
搬上螢幕,與原著小說之間當然有些差異,只是看他差多少而已。我想這部戲還算忠實地把小說作者要表達的東西表達了出來,讓從不看日劇的我從頭看完,對我而言也算是特別的經驗。
我昨天看到一幕很有感觸。柳原醫生在官司後帶著他的心意,想要去跟佐佐木家人道歉的時候,走到了對街的馬路,看著佐佐木太太和兒子在努力地賣便當的身影,他遲疑;當龜山小姐催促他過馬路,催促他過去和他們道歉的時候,柳原說:「道歉是為了什麼?」「我在法庭上說謊、翻供,私底下頻頻道歉,我一直道歉,只是為了要減輕我的罪惡感。」他又說:「我要回醫大繼續努力,這樣才對的起死去的佐佐木先生。」
我有感動到。
我們常常以為,做了錯事,只要不斷地道歉,除了洗刷自己身上的罪惡,對方也能夠得到安慰。可是很多事情不是這樣的,如同當下佐佐木先生死亡的時候,佐佐木太太確實需要一個道歉,而說真的,她也只要財前醫生的一句道歉。因為得不到以及滿腹的委屈懷疑,決心提告的母子,其實並沒有要賠償,也並沒有要財前醫生也陪葬的意思,他們只是要,一個道歉。一個來自白色巨塔裡官官相護、迂腐、自尊、從不低頭的道歉。
問題是,道了歉之後呢?除了不斷地道歉減輕自己的罪惡感,道歉還有哪個意義?道歉之後還能夠做什麼?做什麼才是對的起被害者呢?
人死不能復生,活的人該去尋找活著的意義,而非永遠陷在悲傷裡無可自拔,拿道歉的麻醉劑不斷地麻醉自己,然後成癮了,還自認為這是聰明的,自己是正義的一方。
亨利米勒曾經寫下:「真正的囚徒不是犯下罪行的人,而是對自己的罪行念念不忘,一直活在它的陰影中的人。我們都是罪人,因為我們沒有充分去發揮生命,那才是最嚴重的罪行。但是我們都有得到自由的可能。過去我們沒有做到的事情,我們可以不用再去多想,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我們可以盡量去做。哪一天我們承認想像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我們就會了解,原來我們的能力是無限的。」
我曾犯過一個很大的錯。不論從結果或是過程來說,都是我的錯。我寫過很多封信給她,我跟她道歉,我不斷不斷地說,深怕再也沒有明天地說,到後來,我仍然失去了她。
所以如果道歉只是要沖淡我心裡的罪惡感,如果只是要為自己的懦弱和文過飾非找一個出口,那麼我不得不說,我就是懦弱愚蠢不敢面對事實的那個人。
尼采說過:「這是史無前例的內在煎熬當中的一種意志狂亂:人類的意志,自認有罪、一無是處,以至於永遠無法贖清自己罪惡的人類雖有接受懲罰的意志,卻怎樣懲罰也彌補不了他的罪…。噢,人類這種野獸因為這種瘋狂而變得如此悲哀!」所以我還是在罪惡當中找尋各種可以懲罰自己的方法,因為我擔心哪一天我的道歉我的悔意我的自懲不被看見,我就會消失了,我就會從我的象牙塔裡被揪出來了,而我,也再沒有保護。
那麼,就讓我的一千封信,一萬個道歉算成一個吧。那麼,我就能夠從這個週而復始的悲痛之中去面對赤裸裸的自己,去正視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把麻醉劑從包包裡拿走,讓時而復發的疼痛提醒我,我該為活下來做些什麼事,我能為活下來做些什麼事。每當一痛的時候,我就知道,那一段已經過去的美好,還深深地活在我的心裡,為了賡續承諾的幸福以及夢想,無論如何我也該毫不回頭地往前走。
那麼,就讓我再對你說聲抱歉吧,菲莉絲。
而我要走下去了。
- 8月 03 週五 200716:19
心悸
前幾天的夜晚,我被一陣突然的心絞痛襲擊,痛的無法呼吸,睡不著。
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就是這樣走了,也好。
記得小時候玩電動的時候,我戲稱用一隻手指頭關機的動作叫做「一指神功」,凡是這次玩的不好,還是單挑輸人起撇面,想要重來的最沒風度的方式就是一指神功,Reset。管你玩得多High,或是沈溺在勝利的喜悅當中,我都能夠用一隻手指頭展現我那沒水準的風度和輸不起的態度,把遊戲重來一次,突然之間我又從地上躺平的屍體變成活跳跳的滿血人,而耍無賴的我通常不會把這列入我的失敗紀錄。
所以我生涯的戰績大概是幾千勝零敗吧。
人生可不能這樣,一個按鍵就重來。雖然曾經想,如果再來一次,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嗎?
我不知道,至少我知道,當我胸口的疼痛對著我迎面痛擊的時候,在人生的路上我很少有這樣重新思考我生命的想法。我的心理永遠存在一種矛盾,那是生與死之間很微妙的情愫,我願意樂觀地、積極地面對生命,卻不願意放棄那悲觀過的錯誤在我心中佔有的重量。米蘭昆德拉寫【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我卻遲遲不肯放下那相反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每每在面對身體或心靈上的難關的時候,總是會想,那麼,這裡就夠了。
那麼,我只到這一站吧。
或許現實的殘酷不能讓我就這樣停在這一站,我必須不斷地坐下去,坐到我人生的終點站。
我們常說時間會沖淡一切,卻沒人跟我們提起,時間也會改變一切,時間會讓一個疤痕,長成你永遠不知道的樣子;時間可以讓你止血,但是卻無法保證你受傷後會有怎樣的後遺症,忘記還是改變成另一種形式的傷害,往往自己是最沒辦法選擇的那一個。
這不是我第一次心絞痛,更不是第一次呼吸如此困難,我害怕卻也有部份的驚喜,是不是我總算能夠出演我那最唯美最響往的病人的獨白,就像真實的卡夫卡,在最後的生命裡,讓人摸不著頭緒地走了?
那樣很灑脫,卡夫卡還說了:「我在這裡過的很好,這具終將歸於塵土的皮囊根本經不起更多的細心照料。」
於是我起了一個念頭,如同電影【練習曲】裡面最有名的那句話:「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都不會做了」一樣,我希望在我僅有的生命裡,把那遺憾,把那未竟的事,我能夠從現在一條一條地開始做,那麼或許,如果突然之間被襲擊了,也能夠,也能夠在靈魂離開的時候跟自己說,我已經動手做了。
叔本華(A.Schopenhauer)也說:
「凡是背負著生命重壓的人,凡是對生命抱著希望並肯定生命,但卻憎惡生命的痛苦尤其是無法再忍受艱苦命運的人,將無法從死亡祈求解脫,也無法以自殺來改進自己。冥府的淒冷陰影誘惑著它,成為現在安息之所的虛假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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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在生命中尋求滿足自己所希望的一切東西,如果他能平靜而審慎地希望自己的生命像向來所瞭解的一樣,將永遠繼續存在或不斷更新,如果他對生命的愛非常強烈,強烈到足以使自己願意接受為追求快樂而帶來的一切艱苦和不幸──這種人會無所畏懼。」
所以,我不怕,我再也不怕;我只是有點難過,我曾經失去過堅持。
因為我曾以死亡代替祈求,以逃離代替解脫,我以為只要折磨自己,我就能夠看到那淨土。
那麼就讓我專心過每一天吧。
- 7月 19 週四 200714:09
動力。
我是印刻文學雜誌的讀者,算不上忠實,月初逛到書店的時候會順便買一本,不過比起那些看了就丟的八卦雜誌,印刻文學算是值得收藏的一本書,放在書架上也不會讓你覺得和其他的書格格不入。
不過它並不算是暢銷的雜誌,在台灣沒那麼多人會去看,更別說買,有時候月底逛書店的時候看到架上還有好多本看起來翻都沒翻過的,正在等待被退貨,文學的市場畢竟還是小眾啊。
印刻文學生活誌的主編黃筱威的這段話寫的好,我看了真是喜歡:
在古往今來多少文學作品裡,都存在一個模糊的烏托邦背景,一份關於「美麗新世界」的想像,不論是基於個人價值信仰對理想制度的熱望,還是為人父母私心裡對孩子未來所處社會的憂慮,這些人認為「有用」的辦法,不是從政革命,而是執筆為文,才有那麼多精彩的作品讓我們得以埋首(逃避)其中!創作的世界未必真能建立另一片樂土,但是在滿腔熱情繪製藍圖、甚至冒險遊歷的過程中,作者和讀者都得到了某種救贖。
是的,救贖,我想這就是我提筆繼續寫下去的動力。
退午後的那段期間,要找工作也不順利,常常沒日沒夜的待在家裡看書,累了睡,餓了吃,哪裡也不去;書看完了就去買,一次都抱著二十幾本回家,買到誠品書店的店員看到我連問都沒問,直接幫我打會員編號,那段時間,過的好快好快。
我想我可能就適合在家舒舒服服的看書寫東西,雖然我也同樣喜歡旅行,但是不管如何,每天我都一定要看點書,和自己對話,和作者對話。
經由不斷的對話我們才能得到一種超越暴戾之氣的溫文儒雅和人文的氣息。
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練(應該可以這樣說吧)所得到的東西有很多很多,有壞的,譬如說一屁股的負債,也有好的,就是對感情的部份,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我都有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見解和堅持。
這兩天我比較有時間和朋友在網路上聊天,話題還是慢慢地連接到以前唸書的時候,那時很窮(雖然現在也沒啥錢),買個重量杯20塊還要三四個人合資,杯蓋上插滿了吸管,大家蹲坐在店門口一起喝;一起打籃球,不管打的好不好,更衣室滿滿的汗臭味和脫鞋子比臭大賽,想到我就會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些當年純真的情懷和回憶,造就了現在的我們。我最要好的朋友,雖然沒能出現第二個郭台銘,或是第二個周杰倫,但是至少在社會上,我們是最默默耕耘、最認真地過生活,不譁眾取寵糾眾滋事,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各自努力的一群。
我們都有著一個夢想。如金恩博士所說的:I have a dream。
這句話從我嘴巴講來最有說服力,因為我跟他一樣黑。
我們都希望有足夠使用的薪水(但是那絕對不可能啊),有一間住起來舒舒服服的房子(通常也是癡心妄想,有的住就不錯了),禮拜六禮拜天能夠在家好好休息(事實上可能要加班或是陪老闆去打高爾夫,或者是爆肝之類),生活的就有如瓊瑤小說的男女主角一樣每天在草地撲蝴蝶或是在海邊追來追去那樣悠閒就好,不過那些過於夢想的距離,對我們而言實在太遙遠,我們能做的,可以做的,就是在努力追求更好的生活的同時,改變一下自己的心態,一般的話數來說是「務實」,也可以說對自己的生活擁有一些比較實際的作法,畢竟快樂,並不全是來自於物質上或是社會地位上的成就,快不快樂,存乎一心。
拿我自己來說,我是個得失心很重的人,到現在也都還是,沒太大的改變。
但是至少,我很努力地尋找我自己的一片樂土,在很多地方留下我那不大不小的腳印。我從當兵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寫文章,喜歡看別人的文章,喜歡看書,喜歡運動,只要生活中有這些,我的得失心、事業上的不如意、生活條件的困頓就可以暫時地拋在一旁。就如同上文所說的:
創作的世界未必真能建立另一片樂土,但是在滿腔熱情繪製藍圖、甚至冒險遊歷的過程中,作者和讀者都得到了某種救贖。
我對自己有基本的要求,我不一定要銘山大作,但我一定要擲地有聲。
因為我在寫作、我在冒險、我在繪製我的藍圖。
而我,也從中得到了救贖。
- 7月 18 週三 200711:20
愛的險境
我們再來看卡夫卡的文章吧。
這篇是極短篇,所以我把它全部寫下來,希望沒有版權的問題。
【愛的險境】
我愛一個姑娘,她也愛我,但我不得不離開她。
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情況是這樣的,好像她被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圍著,他們的尖茅是向外的。無論何時,只要我想接近,我就會撞在矛尖上,受了傷,不得不退回。
我受了很多罪。
這姑娘對此沒有罪責嗎?我相信是沒有的,或不如說,我知道她是沒有的。前面這個比喻並不完全,我也是被全副武裝的人圍著的,而他們的尖茅是向內的,也就是對著我的。當我想要衝向那姑娘那裡去時,我首先會撞在我的武士們的矛尖上,在這裡就是寸步難行。也許我永遠到不了姑娘身邊的武士那兒,即使我能夠到達,將已是渾身鮮血,失去了知覺。
那姑娘始終是一個人待在那裡嗎?
不,另一個人到了他的身邊,輕而易舉,毫無阻攔。由於艱苦的努力而精疲力盡,我竟然那麼無所謂地看著他們,就好像我是他們倆進行第一次接吻時兩張臉靠攏而穿過的空氣。
卡夫卡的文章,就是能夠把人寫的如此不可抗拒,不能抗拒命運,不能抵擋自己的罪惡感,甚至可以說,我們一生之中,或許太多的時候,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卻無力挽回,不能抵擋。
你的心中是不是也有許許多多的矛指向你呢?
其實悲觀的看著事情並不是全然地否定,當你開始否定自己的時候,要怎麼修正或是放棄,你如何決定,其實並不關「悲觀的思維」的事。
我喜歡用樂觀掩飾我心中的不安,我喜歡用異於常人的幽默來面對一切,我喜歡用最悲觀的思維去看這世界,但那並不代表我會被擊倒。我即使滿身的鮮血,那也是因為我要走到那裡去的關係。因為那就是我要到達的地方,即使寸步難行,即使踽踽獨行,我還是得走。
而你呢?你會願意流血嗎?只為了一個你永遠達不到她那裡的女孩(或男孩)?
我也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我已經喪失知覺太多次。
或許,那是曾經輕易地,毫無阻攔的日子。
因為悲觀,所以樂觀。而因為過於樂觀,那麼,有無窮無盡的悲觀。
像一個行刑前,才告訴你犯了什麼罪的審判官,你不能意料到他會說什麼。因為「判決都是由法官於一時的盛怒中從嘴巴溜出來的頭幾個字所決定的。」
- 7月 12 週四 200722:08
寫作
我的寫作,時常建立在一種批判的思維。
不管是批判自己,還是批判他人,批判社會,任何一個我想要說的話,都會一字不漏地說出來。余秋雨教授說:「批判像一塊粗礪的抹布,往往使擦拭的物件越加清晰亮堂。」所以如果能夠藉由批判而獲得一種真實,那麼何樂而不為?
我記得趙剛教授曾說過的一段話:
「真正的問題所在,不是在修飾美文、不是在印象派寫作、不是在選擇性認識,而是書寫者到底要跟讀者建立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是要人們進入你所設定的情緒網罟裡,進行認同消費呢?還是藉由對話,深化整體社會的理解、提問與批判能力?」
所以,文章的好壞,並不在於用了多少成語,多少起、承、轉、合的技巧,多少艱澀難懂的理論,我們頂頂多多能夠說,這是一篇好文章,這是一篇結構嚴謹的文章,這是一篇可以作為寫作範例的好文章。
但是在我的標準裡,不管是為情造文,還是為文造情,怎麼說起來都不是一篇好文章,如梅爾維爾(Melville)說的:「真實的地方不會在地圖上呈現。」你要親自去體驗地圖上的美麗風景、地形上的艱難,而不只是看,我說,看並不能夠帶給你什麼樣的人生。
而假設一張漂亮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很多風景、美食、古蹟,標了很多製圖者的心得報告,但是這製圖者標起來、劃線、作重點的他通通沒去過,你說,地圖再美麗,又有什麼用?
有人一輩子都會寫好文章,但是有人一輩子沒有很好的寫文章的能力,他只能盡力用體驗人生的方式去寫文章,在我看來,那就是好文章。
我們常聽到人說:I am what I am,只要認真過生活,能夠寫出真實的文章,即使文筆再差如我,都會得到掌聲。而這個掌聲不管是自己給自己的,或是稀稀落落的掌聲,對我而言,都比不實際的網路鄉民的灌水來的重要。
我正在嘗試一種體驗生活的方式,這種生活方式一點都不高調,如果要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屬於一種自己貧窮卻要有品味的生活。我最近正在看【窮得有品味】這本書,這本書也寫的很好,特別是我正在過這樣的生活。沒有夜店,沒有交際應酬、大吃大喝,也沒有多餘的消費,更和奢侈品三個字絕緣。
在我看來,所謂的奢侈品是指功能性並不高,不那麼實際卻很花錢的,比如要我選擇一條七千塊的Diesel牛仔褲,我寧可花七萬元去買一台腳踏車,因為腳踏車我可以騎很久,可以帶給我健康,和良好的運動習慣(前提當然是要持續),而Diesel牛仔褲給我的卻只是每次穿出去,都要看別人有沒有發現我穿的是Diesel而不是Giordano,在這個假貨充斥的年代,有時候還需要辯解自己穿的是正品還是彷品。
當然,你不需告訴我真正的名牌的設計和布料是多麼和仿冒的不一樣,相信我,在這方面我了解的不會比你少,只是現在我的心裡面,認同的並不是外觀上面的成績,我在年輕的時候注重了太多的外觀,現在,我希望能夠貼近自己,了解自己,真心地去感受自己要的是什麼。
這本書裡面寫的這句話寫的很好:「這些願望大多是充斥在我們身邊的消費工業不斷對我們洗腦的結果:我們不斷被告知,這些願望對我們有多重要,多麼值得我們去追求。但事實上,它們大多只會為我們帶來負擔,讓我們變得面目可憎,毫無品味。」所以我從來不喜歡那些開口閉口都是名牌、珠光寶氣的藝人,或是搶著參加啪踢的Party Animal,我欣賞的就是像陳綺貞那樣單單純純的音樂人,我可以聽到他音樂的堅持和成份,而不是負面聳動、聲色腥羶的八卦製造機。
裡面這句話也很值得讓人去思考:「那些勇於拒絕的人,反而有機會擁抱真實的富足。」
年輕的時候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提起勇氣去拒絕誘惑、拒絕自己過多的慾望,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與過錯,樂觀點想,這也算一種特殊的回憶,但是,如果不那麼選擇,現在也不需要在戰火中匍匐前進。
不過,多了一份在戰火中匍匐前進的技能也不錯,至少比那些還不知道要被送往前線,或是已經在前線還渾然不覺的少爺兵、娃娃兵好的太多太多。
我常說,人生不一定要吃苦,不是只有吃過苦的人生才算是人生。一帆風順的人生、含著金湯匙出生蓋著金縷衣下葬的人生在所多有,我無意用酸葡萄的心態去嚴苛地檢驗批判這些人,我說,人生不一定要吃苦,但是吃過苦的人,永遠比別人更懂得珍惜甜的滋味。
所以,我只要還有寫作的能力,和幾本書,執著我的理念,帶著我進取的人生觀,即使不能蓋著金縷衣下葬,我也希望能夠過一個快快樂樂,了無遺憾的人生。
最後,還是用余秋雨教授的一段話當作結尾:
我的那些書籍與文章,就像是栽種在山間的一棵棵樹木,栽種時不敢想像他們的葉子會被一片片採摘。因為在我看來,樹葉之美,在於樹木的能量與姿態;樹木之美,在於山巒的能量與姿態;山巒之美,在於天地的能量與姿態。
因此,樹葉不宜採摘。
但是,此論不可絕對。寒冬季節,萬木凋零,山河失色,只有夾在書本間的那些樹葉還為人們保留某種記憶。即便不在冬季,世上還有很多人無暇或無力暢遊山林,那麼,幾片樹葉,也算是一種不俗的饋贈。